爱“闯祸”的童年

巍巍衡山脚下，滔滔湘水之滨，有一个古老的小镇，相传明朝某皇帝游幸至此一宿，故名“一宿河”，后取其谐音叫易俗河。1902年5月18日（农历四月十一日），罗亦农就出生在易俗河镇附近的一家农舍里。

这是一个殷实富裕的家庭。亦农的父亲罗子厚，在当地可算得个知名士绅。他当过团总，管过公堂，积蓄下数千两银子，一部分用来押进田产，一部分用于与人合伙开杂货店，后来又独资开办“石昌发”碓行，做谷米生意。罗子厚出于发家致富、光宗耀祖的传统观念，对儿子管教甚严，要亦农从小就专心攻读诗书，连家务事都很少叫他去做。可是，小亦农不服管，常常与乡间的穷孩子混在一起，上山采野果，摆起花样繁多的果子席，下塘洗冷水澡，光着屁股追来逐去。正月元宵前后，亦农与十几个穷孩子，举着用稻草绳连结而成的“长龙”，系上红布带，吆喝着玩龙灯，东家进，西家出，忘了归家，更忘了读书。同伴中有人叫他“罗少爷”。他说：“你们都不是少爷，为什么单叫我少爷呢？以后还有谁叫什么少爷，我就不理他！”

不能让他这样“野”下去！罗子厚下定决心，将未满七岁的亦农送进了私塾念书。可是，孔夫子的牌位，老先生的竹板管不住这个机灵好动、性格倔强的学生。不到一年，罗亦农对那种死记硬背的读书方式就厌恶了，只要先生稍不注意，他就溜出学堂去找孩子们玩耍，而且玩必惹祸。

一次，他和几个孩子到离镇不远的白云峰去捡柴火。白云峰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一，寺庙耸立，菩萨众多，寺内的和尚对寺旁的一草一木都管得很严，连枯枝败叶也动不得一点。亦农他们在山上玩耍打闹，和尚就“轰”了好几次。于是，亦农就和伙伴们商量，干脆“以闹取胜”，整一整饱食终日、凶神恶煞的和尚。他们做好做歹，一部分人向和尚央求，要拾柴火，大部分人涌进庙堂，在菩萨脚下翻滚、吵闹，口口声声说：晚上就在这里过夜。和尚轰也轰不走，吓也吓不动，无可奈何，乱了方寸，只好破例让他们砍下庙里几颗枯树的枝叉当柴火，将他们“请”出了庙门。这天，他们每人背着一大捆干柴，伴着一路欢快的山歌，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。

连庙里的菩萨也敢得罪，真是胆大包天。消息传来，罗子厚大为恼火。他叫过儿子，约法三章，再不准与捡柴拾粪的穷小子们混在一起。可是，这道“禁令”发出不久，罗亦农又闯了祸。一天，在放学回家的路上，他看到两头牛在斗架，其中一头牛体大力强，把另一头体力瘦弱的牛斗得皮开肉绽，鲜血直流。亦农看了一阵，愤愤不平，捡起石头，朝强牛砸去，连砸带吆喝，都无济无事。他只好急忙跑回家中，取来一支鸟铳，对着强牛放肆地轰了一枪，击中了牛屁股。强牛狂叫一声，狼狈地逃走了，弱牛得到了解脱。不一会，那头强牛的户主跑到罗家找麻烦，质问罗亦农为什么要打他家的牛，并说这是“打牛欺主”。罗亦农气壮地说：“强暴的东西就是要受惩罚！”户主只好向其父罗子厚告状。罗子厚认为儿子在外面惹事闯祸，有损罗家体面，便在厅堂的祖宗牌位前，罚了罗亦农的跪。可是，亦农直着腰杆跪了半天，站起来仍倔强地说：“强暴的东西就是要受惩罚！”

罗亦农的犟脾气竟然发展到对不平的事都要问一问、管一管的地步。一年夏天，久旱不雨，他路过易俗河五房湾大垅时，看到水井旁有很多人在忙碌着。上前一问，原来是农民们聚集在一起掏井。他见农民这么辛苦，便问他们多少工钱一天。农民们告诉他，他们佃了东家的田，要引水救禾，就得给东家掏井，不但没工钱，饭都吃不上一餐。亦农认为佃田归佃田，掏井归掏井，怎么佃田就得无偿地帮他掏井呢？不合理！他便对他们说：“要是碰上我，我就去告东家的状，不帮他干！”农民们觉得亦农的话有道理，便派了几个人邀亦农一道去同东家讲理。经过一番争执，东家无奈，答应每天先给掏井的农民开一餐中饭，工钱问题以后再说。为此事，罗亦农为农民写了告状的状纸，可是，状纸尚未递上去，就被父亲罗子厚得知，他大发雷霆，连声叫道：“逆子！逆子！”并采取最严历的“措施”，将罗亦农关了好几天。

对父亲为人刻薄、锱铢必较的作风，罗亦农很看不惯，经常与其顶撞。一次，邻居谢家向罗家借了200元纸币，当时一元纸币值一元银洋。后来，纸币贬值了，罗子厚就硬要谢家归还银洋100元。罗亦农认为当时讲的是纸币，赚了人家的利息，还叫人家在本钱上吃亏，太刻薄了。就在自家大门上写了一副对联进行讽谏，上联是“存得天良，蒙庆受福。”下联是“放开眼界，创业成家。”罗子厚也是读书人，自然能体味到字里行间的寓意，苦于家丑不可外扬，他只好关起门来大骂亦农：“你这忤逆不孝的祸种！”